为什么资源利用率不是衡量政府绩效的指标?

2024.12.31

这篇文章是我很久以前就想写的,拖了好久,现在打算把这个坑稍微填上一点。

为什么政府需要控制房价?从政治学来说,当然是因为房价过高,导致很多人无法买房,进而对政府不满,最后就会动摇政府执政基础。但我今天想从中性的角度来分析,为何高房价往往是一个不合理的现象。

房价高在哪里?

多数人都知道,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,其总体经济效益更高,政府也往往更为开放、透明和廉洁。但很多人都意识不到,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,维持各种经济和社会活动正常运作的人均成本更低。

发达地区虽然房价高,但是比起欠发达地区来说,资源利用率应该高多了,总体经济产出比较高,人均运营成本却往往更低。体现在经济指标上,就是较发达地区总体经济生产总值( GDP )和人均 GDP 往往都比欠发达地区更高;不过,为维持城市基础设施(基建)正常运作,每个居民需要支付的费用占自己收入的比例更低。

几年前曾经在上海徐汇区武康路逛过一次,在那里意外发现了巴金故居,当我看到牌子的时候,还是比较惊喜的,因为巴金是我高中起就很喜欢的一个作家,并且之前并不知道他故居在那里。那附近有好几个面积不小的屋子,当时标价几千万到上亿。当时那附近路面在翻修施工,好像是在改造网络线路,路边的通讯光缆还是挂电线杆上的那种,看起来没有适当的理线,就一团线缆乱糟糟捆在一起的感觉,出问题了估计不太容易维护,在街道上拍照也很容易拍到空中飞线。

2018 上海徐汇区武康路

当时我就想到:对多数现代人来说,如果没有水电网络等现代城市基建,那些屋子和柯伊伯带冰冷的石头估计没啥差别吧。现代设施给这些石头注入的「魔烟」,才让它和柯伊伯带的石头不一样了。它们之所以能标价几千万,和几千万在上海居住生活的人是分不开的,然而如果真的进入交易流转了,获取的收益里,又有多少能够让在上海居住生活的人也能获得一点好处呢?

也是因为这个原因,即使是在那样的屋子里,在发生灾害的时候,我们还是应该更加关注有没有人员受伤,而不是屋子里的什么事物遭到损毁了。这就是我说的高房价不合理的地方,这个高高的价格里,有价值的不是屋子,而是一些很多人可能没注意到的东西。

「高房价」的副作用和后果

发达地区更高的经济效益,依靠的是产业向专业化、规模化的转变。不过分工过细、各领域专业化程度高了,也有它的问题:沟通成本高,对城市基建的可靠性要求更高,受攻击的时候影响(的人数)范围更大,这里的受攻击包括自然灾害、恐怖袭击等。在深圳居住的时候,我遇到过几次停电、停水事件,都影响了蛮多人的,好在时间都不算很长。

一些房价特别高企的片区,写字楼和商铺租金也在涨,结果造成企业运营成本也快速增长,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服务业成本也快速增长,对运作成本更为敏感的服务业,受到的冲击就比较大,我看在某些片区已经到达无以为继的程度了。以下是前几年我在深圳科技园片区闲逛拍到的照片,可以看到,企业在搬离科技园片区,产业在转型了,在我看来这种「转型」是被动的,不是一个良好的趋势。

2021 深圳科技园片区 2021 深圳科技园片区

上图那样空的楼层指引牌,给人的感觉是这里的办公空间没被好好利用起来,配套的资源也跟着被白白浪费了。

城市规划设计往往需要考虑规模经济,为的是节约成本,比如写字楼和生活区各集中在某些片区,后果就是上班族需要挤地铁咯,在疫情背景下,那样的场景可能是总体运营成本更高的。

随着经济发展,现代基建在人们生活开销中的成本占比在降低,不过,想要把水、电、硬化道路、燃气和通讯等现代基础设施全都扩展到广袤的农村也是不现实、不划算的。所以政府实施扶贫计划的时候,少不了要把居住密度低的农村地区居民集中安置到相近的片区,从而降低总体运作成本。美国阿拉斯加州,有一个叫惠蒂尔的小镇,镇上几乎所有人都住在一栋楼里,这是个规模经济的典型。现在我老家那边,水、电、硬化路和通讯都有了,但只能用瓶装的液化气,快递服务的便利程度和城里也是没法比的。

在城市化的过程中,产业向专业化、规模化转变的趋势是不可避免的。多数人不会想走回头路,去农村自产自销土地上能创造出来的事物,我想这也是很多农村人要去城里买房居住的原因。同样是种菜,普通人在自家菜地上种着自己吃,和产业化、大棚种植的蔬菜比起来,竞争力是不够的。更别说多数人也不想自己去种粮种菜了,即使是在农村,很多年轻人不想也不会自己去种粮种菜。不过,在数字化浪潮中,种粮种菜会像书法、戏曲或其他传统技艺一样,能吸引到一些实践者,但其占总人口的比例估计会越来越低,只是短时间内不太会完全消失。

这类专业化、规模化的转变不会停下来,但人们需要仔细想想,如何能缓解或消除这些难以避免的问题;这种趋势引入的另一个问题,被称为委托-代理问题,这个问题更为复杂些,我打算以后写文章专门讨论,这是另一个我一直没填上的坑 p_q

后记

本文里房子只是一个例子,其他资源如果过于集中,也会导致类似的问题。曾经在香港弥敦道游玩的时候,我就注意到了,似乎资本都集中于街道两边十来米的范围内,各类招牌最为密集的地方。我在远离商业区的香港郊区住过一两天,给人的感觉和大陆二三线城市的小镇差别并不是很大。当时我一大早五点多的时候,从郊区乘地铁去到闹市区,在闹市区旁边小巷子里,在喧嚣的游客到达前,看人们在晨雾中准备早点,感觉特别好。

让我们来看看,和思考一下,下面这张我在深圳湾附近拍的照片,和以前政治课本上出现过的「资本家倒牛奶」图片,其行为后果有何不同 ¯\_(ツ)_/¯

2020 深圳湾附近某处街道

最后,我想要问一下:为什么「市场」这只无形的手,对约束某些地方的高房价,没有起作用呢,为何它没管到空置的屋子或铺面呢?空置税能缓解或消除这个问题么?

参考资料: 下面是以前看到文章的时候记录的,有些链接已经不能访问了,不过通过搜索标题,也还能找到同样文章的其他链接,有条件的读者,可以利用「互联网档案馆」去找。

梧州万辉四季广场 50 多栋烂尾别墅 https://www.163.com/dy/article/HCIQSI4M05533W8D.html

(烂尾)烂到轰动全国,我们就一点办法没有? https://www.163.com/dy/article/HCEE6I1M0552DUCF.html

烂尾别墅群:浙江义乌香格里拉庄园 https://www.163.com/dy/article/H9RSNOJA0514LMHQ.html

南宁市审计局派出审计组自 2023 年 5 月 21 日至 6 月 15 日,进驻南宁慧泊停车场服务有限责任公司,对南宁市道路停车泊位经营管理情况进行专项审计调查 https://sj.nanning.gov.cn/xxgk/gggs/t5586864.html

南宁慧泊公司被接管!停车费贵到一天能收上百元,去年却亏损 1207 万 https://finance.sina.com.cn/tech/roll/2023-05-22/doc-imyusefv1890872.shtml

审计部门介入南宁停车费事件,曾查出三年多收益未上缴财政 https://www.thepaper.cn/newsDetail_forward_23182355

「中国第一高楼」没找到买家, 2023-07, https://www.163.com/dy/article/I8TIHM7V0530U1IN.html